东坡文化润琼州

来源：时间：2024-02-08 10:47

　　史振卿

　　北宋绍圣四年(公元1097年)六月，苏轼以“琼州别驾”谪寓海南，开启三年琼岛的生活。在这里他用“置死地而后生”的人生豁达，诠释了巴蜀的浪漫，成就了东坡，更成就了海南。

　　琼州别驾：开启琼岛

　　文雅自汉唐以来，大批官宦流寓到海南岛，据《新唐书》记载，唐代贬谪到海南的官员有46人，包括朝中大臣宰相、皇室宗亲等。他们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，正如李德裕“一去一万里，千知千不还。崖州何处在，生度鬼门关。”可以说，这是贬谪到海南官宦的共同心声。

　　苏轼知道自己贬谪到海南岛，认为自己“垂老投荒，无复生还之望”，在徐闻与弟弟苏辙见上一面，辞别亲朋好友，带上三子苏过，踏上他人生最为艰难的官宦之旅，“登高望中原，但见积水空。此生当安归，四顾真途穷。”当他来到海南岛后，并没有因对烟瘴之地的恐惧而退缩，而是收拾好心情，重新出发，创作了一批影响后世的作品。

　　苏轼的这些文学作品，已经没有了凄凉悲愤之感，而是人性真情的奔放，“力斡造化，元气淋漓”。《谪居三适》中把理发、午休和洗脚的生活琐事都描写得充满惬意，把儋耳山、通朝阁等自然景观写得浑然天成。此后的海南岛在文人心中不再是荒凉的海岛，而是“兹游奇绝冠平生”。而海南文献学者王国宪认为苏轼“辟南荒之诗境”。

　　东坡书院：讲学明道开发民智

　　苏轼登岛后，来到琼州府城，小住十几日后，到昌化军去报到。七月二日，苏轼作《到昌化军谢表》。在这里他必须遵守“三不”禁令，即不得食官粮、不得住官舍、不得签公事。苏轼看到真实的底层民众生活，虽说民众“笑我儒生冠”，他不但不生气，还很高兴与他们打成一片，带领当地民众挖井取水、上山采药等。

　　有一天，苏轼喝醉酒，找不到回家的路，“半醒半醉问诸黎，竹刺藤梢步步迷”。一个黎族小孩看到后，给他指明回家的路，“总角黎家三四童，口吹葱叶送迎翁”。不仅孩子们认识他，老人们也认识他。典故中记载，有一天，苏轼负大瓢行歌于田间，看到一位老婆婆，于是想和她开个玩笑，说：“云鬓蓬松两腕粗，手携饭榼去寻夫”。阿婆回头答道：“是非只为多开口，记得朝廷贬你无?”

　　除了与百姓其乐融融，苏轼看到当地学校教室简陋、教师挨饿、学生四散，他马上行动起来，决定在自己的住所广收学生、开坛讲学，海南岛内，乃至岛外的学子纷纷前来求学问道，一时间桄榔庵成为琼州学术新的中心，东坡书院成为人才汇聚之处。王国宪在《重修儋县志序》中记载苏轼“以诗书礼乐之教转化其风俗，变化其人心”。苏轼就这样培养了琼山第一位举人姜唐佐、海南第一位进士符确等。苏轼北归之时，前来送行的百姓和学生络绎不绝，他在《别海南黎民表》中真情地写道：“我本海南民，寄生西蜀州。”

　　东坡“三书”：彰显海南学统

　　“文以载道”，诗词歌赋是为“文”，从儒家经典中阐释出的理是为“道”。苏轼一生不断践行着儒学，自然知道诠释经学的重要性。清代琼州郡丞陈景陨认为苏轼“阐释经传以卫圣贤之道，一言一行海表钦式，其为功于琼之人者，正复不小”。苏轼曾对友人说：“所喜者，海南了得易、书、论语传数十卷。”并认为完成三种诠释儒家经典的著作，觉此生不虚过。苏辙为苏轼撰《墓志铭》说：“居海南，作《书传》，推明上古之绝学，多先儒所未达。”可见东坡“三书”在苏轼一生学术研究中的重要性，也是“苏氏经学”的主要支撑。

　　“推明绝学”，成为苏轼对海南儒学发展史上的最为重要贡献，也拉开了“沧海何曾断地脉，白袍端合破天荒”的学术承继大幕。研习儒家经典，知重六经之教、得身心伦理之大，学习的目的是为圣为贤能，仕途的目的是尧舜君民，不是为了利益和名誉而奋斗。正德十年(公元1515年)，时任礼部尚书刘春在“请建景贤祠疏”中说，因为苏轼“作书推明绝学，以启迪邦人”，入祀丘濬创办的奇甸书院中。“推明绝学”“裨于世教”，成为历代海南学子孜孜以求的人生目标。

　　景贤祠：树起南溟文脉

　　苏轼大赦后，离开海南岛，不久病逝于今江苏常州，一年后安葬于河南郏县，追赠太师，谥号“文忠”。海南民众为了纪念苏轼，在他经历的海口、儋州等地均有祭祀的祠堂。现在海口五公祠中的“东坡书院”，是在南宋时期纪念“东坡读书处”的基础上，于元朝扩建而成，明代曾经作为祭祀和书院两种功能。明代又在丘濬创办的奇甸书院中祭祀苏轼。刘春在“请建景贤祠疏”中说，把苏轼和丘濬二人合祀一起，名曰“景贤祠”，春秋致祭。后破败，清代郡守贾棠复建庙宇，采《诗经》中“高山仰止，景行行止”和《论语》中“见贤思齐”之意，仍名为“景贤祠”。

　　以苏轼和丘濬合祀“景贤祠”，彰显出海南士大夫对海南文脉的认同。明代海南进士郑廷鹄在《谒景贤祠》中，以“眉山琼海今还在，烟外秋风鸟自吟”，表达对二公学术地位的认同。唐胄在《三祠录序》中认为，苏轼和丘濬“主于著述以宪后，奉于朝廷”，只要是有德、有功、有言者，不论是官宦、流寓、乡人均应合祀一起，以便后人凭吊。唐胄梳理这些有德、有功、有言的人物，就是梳理海南文化发展的脉络。正如王国宪在《琼问》中写道：“苏文忠之教泽，远且长矣;南溟奇甸之称，洵无愧矣。”

　　(作者为海南师范大学图书馆馆长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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